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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按语:如果动物界也有作家,一定会谴责我们人类的残忍和贪婪!
消失的鹿鸣
黑森森的原始森林里遮天蔽日,我背着一筐蘑菇喘着粗气费力地往岗顶爬去。
远处有一丝光亮透过来,像是林子的边缘。但我知道那不是岗顶,而是四方顶子山最大的一块林中空地,到了那儿离岗顶就不远了,我心里踏实许多,看来方向没错。
一个枯木树根被掀翻出来挡住了路,树根周围一片狼藉,一窝土蜂被从土里扒出来,蜂巢啃噬殆尽,树根处还有少许的土蜂,在被破坏的“家园”上“嗡嗡”飞舞不愿离去。
这是黑熊的“杰作”,40码的熊迹清晰可见。我停下来警觉地环视下四周,看看黑熊是否还在附近,同时也为自己选好逃跑的路线。没有动静,看来黑熊早已走远,去寻找下个目标进行常规性破坏。
光亮越来越大,空地就在眼前。蓦地“嗞唷唷唷”一声高昂的、野性四溢的叫啸声传来。紧接着另一声雄壮的、狂野的啸叫声响起,回应着先前的鸣叫。
我躲在空地边缘一棵大云杉树后,向前探望。哦,是马鹿,而且是二十多头的群马鹿。
空旷的草地上,母鹿们散落开来或卧或立;一头四百多斤的雄马鹿威风凛凛地守护在它们身旁,灰赤色的绒毛,一对略显白色的大叉角,在秋阳照耀下,威武非凡。
离这头雄马鹿十几米的地方,还有两头雄马鹿。其中一头无精打采地在远处游荡,想来它是刚刚战败,虽然垂涎母鹿,但无胆靠近,只能无奈地躲在远处望着鹿群。另一头却与鹿王紧紧对视,准备接着打下一架。
“唷哟——”那头雄马鹿发起了挑衅。
“嗞唷唷哟——唷哟——”鹿群首领雄马鹿骄横而毫无惧意地回应它:你上来呀!看我不顶翻你。
“咚、咚……”鹿蹄跺地的声音,双方都不示弱。
“碰……”两只雄鹿,四个叉角狠狠地顶在一起。没有金属般清脆,但野性和力量的对撞声,响彻山林震动四野。
一个急于想证明自己的实力;一个拼死也要捍卫自己的地位。偌大的空地,成了马鹿理想的角斗场。山底下为了采伐森林正在修建公路,隆隆炮声排排传来,像为雄鹿的厮杀擂起的战鼓,“咔咔”的对撞声不绝于耳。
母鹿们三五成群地或聊着天或闭目小息,对身边雄鹿们惨烈决斗无动于衷。它们早已习惯这种场面,在鹿群里,每天不打上几架,这日子就太宁静了。母鹿们只关心谁是角斗的胜利者,只有鹿王,才能统领鹿群拥有母鹿。
一部来自远古的动物法则,经典的呈现在我眼前。那是年的金秋时节,我有幸而且唯一一次目睹数量在二十几头的马鹿群,经历之难忘就像我行进于非洲大草原一样。
回到林场后,我和别人讲起这次际遇;了解马鹿群的人对我说:你捡了条命,那个时节正是马鹿的繁殖期,雄马鹿为了获得母马鹿的青睐,都斗红了眼,它会攻击所有靠近鹿群的动物也包括人。
我吓得吐了下舌头,暗自庆幸自己还活着。就我这小身板,被驴一样的马鹿撞一下,还不得筋脉寸断。
我常行走于森林之中,偶尔也会和马鹿迎头碰上,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被马鹿“哞——”的一声恫吓,充满敌意和愤怒。然后吼声渐远,树影摇曳,一头不期而遇的马鹿消失在密林深处。
鹿科动物是个庞大的家族,同是哺乳类,我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和人的先祖类人猿同时出现在这个地球上。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个地球是它们真正意义上的共同家园。那个时候,它们相邻相依,和平共处,在繁衍生息同时,也在躲避着虎豹狼狮的追杀。
漫长的进化过程中,鹿最终没有直立起来,而人类却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宰。人类突然发现,与他们朝夕相伴的鹿族是上天赐予他们的尤物,是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肉可食,皮可衣,角可药。于是人类的残忍性暴露无遗,无休无止地猎杀它们几千年,直到把鹿族逼近濒临绝种的边缘,就要成为一种古生物。
在我国东北的兴安岭,有个鄂伦春民族。从他们的祖先开始,就以鱼猎为生。住在白桦皮搭建的“仙人柱”里,撒网捕鱼,张弓狩猎,过着及其简单的原始生活。在漫长的渔猎岁月里,他们悟出了及其普通但深富哲思的道理——就是敬畏。敬畏自然,敬畏他们生活里离不开的鹿。
正是有了敬畏,让这些少数民族最早开始耕而食,织而衣,无有相害之心,并视鹿为神灵,融入到他们信奉的宗教中,加以祭祀。
长白山的鹿族远没有这么幸运,被誉为鹿族王子的野生梅花鹿;在长白山森林里,已经灭绝四十多年,其它的野生动物正在步它们的后尘,马鹿就是其中之一。
年,我记忆深刻一年。森林还在大面积采伐,而林业工人却几个月开不出工资。采山菜搞副业维持生计,是林业人不得不做的事情,我也是其中的一
员。
那年春夏之际,我去四方顶子岗后采薇菜,再一次见到了马鹿群。也是马鹿在这片森林里留给我最后的记忆。然而这最后的邂逅,却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心里,隐隐作痛又无力呐喊。除了用苍白的文字当做止疼药外,我再也没有什么能拯救它们了。
被猎杀的是两头母马鹿,均已成年,并都怀有鹿羔。它们被害的时间不长,就是前几天的事。在马鹿尸体旁一个腐朽的树根上,墨绿色的青苔有白色的盐渍,被马鹿啃噬的一片狼藉。那是偷猎者有意放上去的,他知道动物有舔食盐的习性,放盐的目的就是引诱马鹿常来舔食,好待机猎杀。
偷猎者只把值钱的鹿胎和鹿心拿走了,其它的都遗弃掉。从母马鹿已经凸出的乳房看,鹿胎已经长成型,不久就会产下幼崽,她们也会做上鹿妈妈了。
那是母鹿期待已久的幸福时刻,鹿妈妈会带领鹿宝宝躲避危险,教幼鹿辨草觅食,和幼鹿嗞唷唷对话,让鹿鸣声回荡着森林。但它们没能等到这一天,就被偷猎者残忍而无情地猎杀了。在她们中枪倒下的那一刻,她们肯定深情和恋恋不舍地回望过这个世界,回望过这片她们熟悉的森林。虽然她们的生命在这个世界只有短暂的十几年,但她们是多么渴望活着,渴望着做一个鹿妈妈,把鹿群繁衍下去,不想成为千万个已经倒下的石刻墓碑。
两只马鹿都是被“单打一”改装猎枪打中的,所谓“单打一”就是把留有弹膛“7.62”口径枪管锯短,再装进“撅把子”猎枪枪管里,打“7.62”制式子弹,百米内较精准且威力大,被这种枪打中的猎物往往一枪毙命,是专业偷猎者惯用的猎枪。
龙岗支脉起源于长白山西麓沼泽地边缘,龙尾处山势平缓趋上,几公里之后,山势逐渐凸起,像巨龙一样蓄势待发。牡丹山在此横岔出去,像龙爪一样凸凹有致,错落在长白山脚下。
山梁下的草甸里,是针叶林带,枯死的云杉树或倒或斜,长满了松萝,那是獐子(林麝)最愿意吃的食物。沼泽地上的鼓梁处,一个狩猎地窖隐蔽在那里,罪恶的枪口时刻瞄准着出没在这里的猎物。
地窖里有炕有锅,最绝的是烟筒。偷猎者选择了一棵枯死的半截冷杉,他知道枯死的冷杉多为空心,他在地窖里把树根处凿开,用火反复烧过几次,一个天然的,不被人注意的烟筒就做成了。这个隐蔽性极好的地窖,人就是到了跟前,也很难发现,足见偷猎者为了偷猎费尽了心机。我发现它是因为地窖年久失修,里面的搭建物已经腐烂,我走上去陷了进去,才让我长了见识。
有买卖就有杀戮,偷猎的唯一目的就是利益。由于禁猎和野生动物数量的减少,稀有才变得更加金贵。一个鹿鞭从开始的三四百元一个,涨到三四千元,疯长了十倍。这还不算鹿角、鹿胎、鹿心、鹿肉的价格,就是一根鹿筋也能卖到几百元。我再也找不出来还有什么动物比马鹿奉献得这么干净彻底的了。
巨大的利益诱惑,让偷猎、盗猎者们更加铤而走险。他们一但发现马鹿的踪影,就会不分昼夜地跟着马鹿,不远不近、不惊只扰,让马鹿没有时间进食,更不让马鹿反刍,最终马鹿因体力不支而倒在枪口下。
林业局为了采伐树木,修建大量的公路,这些公路四通八达可以到达森林任何地方,为偷、盗猎提供了交通上的便利。而一些人为了升迁、答谢、和显贵等特殊需要,就成了这些野生动物的买家。无论卖还是买,大家彼此间都心照不宣,各自获取自己的利益。但这种残忍的且有失人性的地下交易,就像毒瘤一样,吞噬着野生动物,剥夺掉了它们在这个地球上生存的权利。
也许是一种东西失去了,才知道它的珍贵。鹿族动物恩赐于人类太多太多,可我们人类又回馈于它们什么呢?在长白山西麓,在连绵起伏,广袤无垠的龙岗山脉里。二十几年了,人们再也没有见过马鹿的踪影,没有听到它的鹿鸣。
我常和林场的人探讨马鹿在这里消失的原因;虽然众口不一,但归纳起来也就是两点。第一当然是残酷的偷猎、盗猎,让马鹿在这一区域灭绝了。第二是长白山西麓的原始森林采伐殆尽,马鹿已经没有了安身立命之处,被迫迁徙。
我不是野生动物专家,拿不出科学的理论来说明马鹿消失的真正原因。第一种说法虽然残酷,但接近事实。可我更愿意相信第二种说法;这里的马鹿走了,为了躲避或说是为了生存,去一个人类不敢偷猎、盗猎,能把它们保护起来的安全地方。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一种源头不明的“新冠肺炎”疫情,已蔓延世界各地,全球已有五百多万多人被感染,三十几万人失去生命。中国的疫情虽然得到有效控制,但疫情远远没有结束。这种让亿万人产生恐慌的病毒,各国权威专家得出的初步判断是来自自然界某种野生动物。
一时间世界震惊,舆论哗然。虽然起因还在科学家们研究和调查当中,但席卷而来的“生化危机”已然不再是影院里播放的恐怖片,而是遍布世界各地的残酷现实。此时,自命不凡的人类才猛然间醒悟:人类在万物面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致命的或毁灭性的因素,在现实中随时都会发生。人或是说人类,不能只为自己好好活着,是不是也给动物们多留下一些空间,也让它们释放天性并善待它们。病毒是邪恶的,可野生动物是无辜的,善待和保护它们;绝对有益于我们人类自己。
雨天在家中浏览长白山网页,突然看到一条消息:长白山北坡保护区里,还有百余头野生马鹿。我笑了;同时心里倍感欣慰。这百余头马鹿里,肯定有西坡迁徙过去的马鹿,或者有它们的后代。它们是鹿群的种子,更是鹿群的希望。它们还会回来的,因为这里也曾是它们的家园。
我离开电脑来到户外,雨中的森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地滴着绿,让人心旷神怡,陶醉其中。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嗞唷唷哟——学了声鹿鸣。
那一晚,我睡得好香。梦境中森林里春色盎然,百花盛开。山岗上树枝晃动。细听有低吟的鹿鸣声,顷刻赤灰色鹿影出现我面前。哇!好大一家子。领头的大雄鹿身体硕大,强壮,虽然它的鹿茸角刚刚长出,但绝不失它那鹿王的威武与风度,它身后跟随着十几头母鹿。鹿王从容、稳健地走到我面前,没有发出“哞——”的敌意声。我们用善意的目光互相对视着,像一个久违的朋友一样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此时,暖暖的春阳照在森林,也沐浴在鹿群上。一头小马鹿扑棱棱从鹿群里跑出来,站在鹿王旁瞅着我,眼睛里单纯无邪。“嗞呦呦——”一声尖细动听的鹿鸣传来,像在问我:我们还会受到伤害吗?
作者简介:刘志明:吉林省临江林业局职工。热爱大森林,喜欢用拙笔记录和森林有关的人和事。现居芒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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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文苑微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