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蟀的童年回忆
早上送儿子到幼儿园,广播里正放那首老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踏出幼儿园大门,一阵寒风夹着香樟树的几片落叶迎面刮来,竖起衣领时耳边正是那句“天之崖,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不由怀旧之情顿生,肃杀之感陡起。
一路上反复吟颂这首老掉牙的歌,旧事象泛黄的照片一样浮现。冬天是最适合回忆的季节。对于我,有两样东西可以称作“知交”,一是烟,一是虫。平生最惬意的时刻莫过于秋夜独坐陌上,四周一片蛩吟声中,看烟火一明一灭。回忆断断续续,有些片段已记不清具体时间了,只感觉似乎就发生在昨天。虫是我相交最久的老友,五岁就开始玩了,是那年老姐姐跟她的男同学要来的。(我姐那时可是朵花哦!不过老跟男生一起玩,是假小子“霸王花”,我这个小“跟屁虫”也得了不少照顾,呵呵。)九月开学,男生玩了一暑假的虫正准备放生,自然就便宜了我这小鬼头。一共三条,装在竹筒里,一个单节的,一个双节的。父亲小时候是孩子王,这些玩艺驾轻就熟,很快一只垫平了底的玻璃瓶就就位了,不过五岁小孩哪懂怎么玩虫,父亲也图省事,拿起竹筒一股脑望里倒。怎么只有两只?双节筒里只出来一头,还有一头怎么也倒不出东西来,八成是逃跑了。两只就两只吧,戳了透气孔的瓶盖一拧上,看里边两虫又咬又追又叫,我好得意啊!有了新鲜玩艺,晚上都不肯睡,躺床上睁眼静听窗台上不时传来的虫鸣。咦,不对啊,怎么还有鸣声从厨房那边传过来?再听,还是!一咕碌起来,冲到厨房,没声音了。被父亲一把抓住——“这么晚还不睡?快上床!”只得乖乖回去躺着,这下更睡不着了……“瞿瞿瞿”,三声虫鸣幽幽飘来,竖起的耳朵立马被抓住了——“真的有!”不敢自己起来(小时候屁股没少挨父亲的巴掌),扯着嗓子喊来妈妈,告诉她我的重要发现。毕竟母亲疼儿子,于是已经上床的父亲只得睡眼惺忪地起来去看个究竟。不多时,父亲握着那段双节竹筒过来了,说:“就在这里面”。我兴奋地从床上坐起,咕碌着两只眼睛,看父亲取过玻璃瓶,使劲往里倒虫。一下、两下、三下……终于嗖地一声,虫子进去了。父亲看看,说了声:“嘿,红头!”盖上盖,顾自睡觉去了。母亲将我安顿好,说了声:“这下好好睡啦!明天起来再看。”我愣愣地应了声“嗯”!拉过被子盖上,心思早透过耳朵眼飞到那只玻璃瓶里去了。说来也怪,这只虫被连竹筒扔在柴禾堆里,筒口敞开大半天,它竟然一步没动就呆在竹筒里。自从那只红头进了玻璃瓶,瓶子里就折腾开了,连续不断的鸣声从那里传来,夹杂着虫子扑腾的声音,热闹了一整夜,直到我实在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第二天一大早,眼睛一睁,小懒虫自觉不再赖床,一蹦就到了窗台边,捧起瓶子使劲看——怎么还是两只?不对啊!有一只还不动了!瓶子侧过来,还是不动,后边两个大腿也没了,死了!揭开盖子瞧瞧,那里面真叫一片狼籍,残胳膊断腿洒了一地,剩下一段躯体还算比较完整——少了大腿、尾巴和一截屁股。看到这副惨相,忍不住一鼻子哭了出来,母亲赶紧过来问:“怎么啦?”“死啦!都死啦!”把瓶子推给她看,她瞧了一眼,立马叫来父亲:“都是你!全都养一起,看看,都咬死啦!”父亲挠挠头,一脸的不好意思,瞧了眼红头,喃喃地嘀咕了一句:“这么厉害!”摸摸我的头:“没关系,爸再给你抓。”这个承诺后来并未兑现,余下的这只红头倒在瓶里活得挺自在。我常常去看它吃食、剔牙、竖翅鸣叫、慢悠悠地踱步,那鲜艳的红色头颅和一身黄澄澄的颜色,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父亲第二天就从路边采来蟋蟀草,示范给我怎么用草引虫开牙鸣叫。这下我明白了蟋蟀天性是好斗的,厉害的蟋蟀一碰就咬,不能关一起,关一起时间稍长就咬死了。还有大孩子们养蟋蟀就是为了看它们相斗。我就缠着父亲再给我抓一个斗来看,父亲工作很忙,始终没兑现承诺,不过有个星期天,姐姐带着我在大院里玩,正好看到几个半大小子在个破盆里斗蟋蟀,就领我上前跟他们挑战,自然是有求必应,于是回家捧出玻璃瓶,把红头倒进那只破盆里去。回想起来,那几个半大小子前晚一共抓了大概五六条虫,有几条根本不会打架,有两只跟红头碰碰就不敢来了,就有一个敢斗,上来只见两只虫抱一起团团一滚,起来后红头又叫又咬地追上去,那只蟋蟀扭头就跑。大获全胜,我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看到自己养的蟋蟀竟然把大孩子的那么多只都打败了,心里那个甜呐!跟灌了蜜糖似的。就这样红头成了我的宠儿,每天晚上听着它的吟唱入睡,每天清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它。我每天喂给它饭粒和水果,总想着不能亏待它,没多没少地喂给它。但几天后的清晨,我去看它时,它却不再鲜龙活跳地迎接我的到来——瓶子里发出一股怪味,它静静地趴着,全身变成了紫黑色。伤心了一整天,我将它软绵绵的身体埋进一只花盆里。这是我有生以来,给我留下深刻记忆的第一条虫子。
童年时虽然每年都有虫玩,但给我留下印象的只有两条——红头是其一,另外还有一条。具体记不清是哪一年了,不过肯定是在七岁到十岁之间,因为还没开始自己逮虫。仍然是老姐给我要来的,虫子全身黑乎乎的,没太多光泽,头和脖子挺宽,平时趴着不怎么爱动。红头被我养死以后,在父亲的指导下,很快我就学会了蟋蟀的基本养法,这条黑蛐蛐来时,养虫的家什也已被我换成了垫土的搪瓷杯子,上面六个大字“抓革命促生产”,这在当时算是满高档的装备了!那时已经常跟几个小伙伴一块斗蟋蟀了。这条黑蛐蛐很快就当上了大王,小伙伴们的虫子每次都被它轻轻松松地打得狼狈而逃。不知赢过多少场,后来虫也老了,须尖打了弯,看起来就象两根蝴蝶的触角。小伙伴们手里已经没有虫可以拿来斗了,于是我们几个商量,去找大孩子玩。我们那儿附近有个墙门叫“四维里”,那里有几个大孩子养着蟋蟀,就去跟他们挑战。那天我们一起去了三个小家伙,对方是两个大孩子,捧了只正宗的蟋蟀盆出来,让我们羡慕得不行。大战就在那只蟋蟀盆里进行,对方捧出来的将军看得我们眼都直了……从没见过这样的蛐蛐——一对翅膀长长地伸过尾部,翅梢左右分开,竖翅发出喑哑的鸣声,草一芡,张开一副“粉红色!”的牙齿,感觉牙色特别干净。大孩子管这只蟋蟀叫“鸡蛐蛐”。我的黑将军真的是老了,今天在盆里,走路都是一跷一拐,跟摇船一样。盆子底滑,两个蛐蛐在盆子里斗,跟溜冰似的。黑将军被鸡蛐蛐一路推着跑,退了一大圈,被顶到盆子边上。这时两个蟋蟀牙对牙结结实实地咬在了一起,啪一声,齐齐飞出了盆外。扑、扑两声,鸡蛐蛐一出盆子,就连蹦带跳蹿到了墙角边的窨井缝里!两个大孩子一个连忙去拿网罩,一个趴在窨井边上,捡了根枯枝又找又掏,我回头看我的黑将军,仰着头,张着嘴,一动不动了。我双手轻轻过去,将它捧回了杯子里。鸡蛐蛐最后好象还是没找到。这一场没有输赢的战斗过后,第二天,黑将军僵死在杯底了,静静地趴着,六腿撑开,好象只是伸个懒腰。我找了个空火柴盒,装着黑将军,将它埋在了大院里的葡萄树下。在童年时陪伴过我的众多蟋蟀当中,这条黑蛐蛐应说是我养过的第一条真正意义上的“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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