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阳为什么当不了古龙世界的男一号

读过古龙《多情剑客无情剑》的,都会记得郭嵩阳这个响当当的大好男儿。“嵩阳铁剑”在《兵器谱》中排名第四。郭嵩阳出场时,是这样的:

跟着走进来的,是个黑巾黑袍,黑鞋黑袜,背后斜背着柄乌鞘长剑的黑衣人。

他身材高大而魁伟,比那麻子几乎宽了一倍,但看来却丝毫不见臃肿,反而显得很瘦削矫健。

他面上带着种奇异的死灰色,双眉斜飞入鬓,目光睥睨间,傲气逼人,颔下几缕疏疏的胡子,随风飘散。

他整个人看来显得既高傲,又潇洒,既严肃,又不羁。

他约战李寻欢,惺惺相惜的两人在决战中成为知己。孙小红这样对李寻欢描述这一战:

辫子姑娘正色道:“我说的是真话,你本有三次机会可致郭嵩阳的死命,但却都未出手,到后来你杀气已竭,刀锋已折,郭嵩阳说不定已可将你置于死地,但他却心甘情愿地认败服输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像你们这样,才真正是男子汉大丈夫,才真正无愧于英雄本色,你若一刀杀了他,他若一刀杀了你,你们的武功就算再高,我也不会瞧在眼里。”

此后,李寻欢欲赴上官金虹、荆无命的约战。郭嵩阳知道李寻欢心有挂念,就毅然将李寻欢点穴后替其迎敌。郭嵩阳自知敌不过上官金虹和荆无命二人的联手,于是在和荆无命的战斗中故意露出破绽以身试剑。连中荆无命二十六剑后,郭嵩阳拼尽最后的力气用剑将自己的残躯挂到瀑布之上,为的是把荆无命的奇诡剑法呈现给李寻欢。

郭嵩阳这个人物,想必古龙自己也欣赏得很。在《九月鹰飞》、《圆月弯刀》等后续作品中,都出现过“嵩阳铁剑”郭家的后人,令人怀想郭嵩阳的风神遗韵。

现在问题来了:这一类型的铮铮铁汉,为什么总是当不了古龙世界中的男一号?

我们来看看,作为资深男一号的李寻欢,身上还多了点什么。

这一段,是龙啸云和李寻欢叙旧:

龙啸云自然也有很多感慨,却忽又笑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天到这里来的时候,那天好像也在下雪。”

李寻欢道:“我……我怎会忘记。”

龙啸云大笑道:“我记得那天我们两人几乎将你家的藏酒都喝光了,也是我唯一看到你喝醉的一次,但你却硬是不肯承认喝醉,还要和我打赌,说你可以用正楷将杜工部的《秋兴八首》写出来,而且绝对一笔不苟。”

他忽然在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了一支笔,又道:“我还记得你用的就是这支笔。”

李寻欢的笑容虽然那么苦涩,却还是笑着道:“我也记得那次打赌还是我赢了。”

杜甫的《秋兴八首》,这是李寻欢身上的“审美符号”。

我觉得把杜甫配给李寻欢,非常恰当。熟悉李寻欢的诸位可以品品。

拿古龙的其他主角来说,苏东坡可以配沈浪,李商隐可以配王怜花。“长生剑”白玉京,就是从李白的“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借来一口气。这是古龙的灵光一闪。

李寻欢在兴云庄附近“守护”林诗音的日子,是这样度过的: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选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要了一碟豆干、一碟牛肉、两个馒头和七壶酒。

七壶酒喝完了,他就叫孙驼子再加满,然后就到最后面的一间屋子里歇下,直到第二天黄昏时才走出来。

等他出来时,这七壶酒也已喝光了。

现在,已过了一年多,每一天晚上他还是坐在角落里那桌子上,还是要一碟豆干、一碟牛肉、两个馒头和七壶酒。

他一面咳嗽一面喝酒,等七壶酒喝完,他就带着另七壶酒回到最后面那间屋子里,一直到第二天黄昏才露面。

这叫“仪式感”。人们多多少少都有一点这样的“仪式感”,所以从这角度代入李寻欢,门槛不高。

这么样过了好几个月,有一阵子天气特别寒冷,接连下了十几天雨,晚上孙驼子到后面去,发现那间屋子的门是开着的,这奇怪的客人已咳倒在地上,脸色红得可怕,简直红得像血。

孙驼子扶起了他,半夜三更去替他抓药、煎药,看顾了他三天,三天后他刚起床,就又开始要酒。

那时孙驼子才知道这人是在自己找死了,忍不住劝他:“像你这样喝下去,任何人都活不长的。”

这人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反问他:“你以为我不喝酒就能活得很长么?”

以上,是惹人心疼的“病娇”姿势。

总之,要成为古龙世界中的男一号,身上少不了上面这一类的小情趣。这类元素,对于推动故事情节毫无用处;然而用来“立人物”,却是立竿见影。

这也是古龙小说的特殊性之一:故事为“立人物”服务,而不是人物为“推动情节”服务。读古龙的小说,即便你把故事情节全忘了;只要你还记得某些鲜活生动的人物形象,记得他们曾经以某种姿势走进你的内心,那么,你简直没有损失任何东西。

相反,如果你去深究故事情节,反倒可能令原本霸气的人物形象减色。比如《多情剑客无情剑》中的大Boss上官金虹,他到底搞了些什么“雄霸天下”的事业?

除了睡林仙儿和想办法弄死李寻欢,他所谓的“搞事业”,好像就是和荆无命一起站在“办公室”里,一天到晚批阅文件。

但是,依靠“节奏大师”这么个霸气姿势(见当“节奏大师”上官金虹遇到“躺平宗师”李寻欢),上官金虹的Boss人设就立得妥妥的。

所以,要成为古龙世界中的主角,姿势是第一位的。

众所周知,以金庸人物为底本的《东邪西毒》,倒是最有古龙味的武侠电影。

每个人物都在摆姿势、拗造型给你看;故事情节只是为姿势提供一个理由,忘掉也无妨。

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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