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长手记中秋夜雨白熊坪

9月份,白熊坪的研修生们结束了长达一个月的选拔,最终有3名入围,在安排好了站上的事情以后,开始了培训之旅。这期间研修生们走访了成都办、北京办。

在成都,热情的碳汇专家唐老师、社区团队负责人冯杰、自然教育新秀邹涛详细的听取了大家这段时间的感受,随后给大家做了细致而精彩的培训与指导。在北京,中科院动物所常年从事金丝猴研究的朱平芬博士、从事野生动物传染病研究的李萌博士,给大家做了详细的金丝猴行为研究培训和野生动物疫源疫病的研究培训。

山水研究院主任闻老师仔细研究了大家在这一个月的实地考察过程中写出的开题报告,详细的讨论了每个课题的支持需求。17号,医院,幽默风趣的金老师在实验室里面实操演示了野生动物麻醉和急救的流程与方法。18号,山水运营团队也给研修生们做了详细的财务制度培训。

完成培训,转眼已经到了下旬,我们一行四人打点行装进山。回到站上,白熊坪已经是秋天的样子,对面山上的树叶一天天黄了起来,青榨槭急急忙忙的泛出一丝丝红,短翅卫矛不甘示弱,叶片还没变黄便把叶脉憋的通红,红绿搭配,像极了汪洋自肆的东北二人转。黄连木间或亮出几片通体鲜红的叶子,与整棵树的碧绿底色十分不搭,让人怀疑是不是那树枝被虫子啃了皮,便匆匆的结束今年的故事,洒落一地的繁华,然后静待明年的演绎。

白熊坪在静静地享受秋日时光

白熊坪保护站门口鲜红欲滴的“小红果”

小嘴乌鸦没了夏日里的大声聒噪,在清凉的早晨和烟雨朦胧的白天一连几小时的小声交谈着,仿佛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在跟爸妈埋怨。星鸦喳喳的叫个不停。当年在秦岭,十一的时候第一次爬上两千九百米的光头山,印象最深的就是被高山的紫外线晒的矮矮的红桦树丛里面喳喳的星鸦声。后来天越来越冷,河里有了冰碴子的时候星鸦便开始在我们那只有一千五百米左右的营房外面叫。那段时间我爬山砸了脚,大拇指指甲找医生用钳子连根拔了出来,上不了山,天天一瘸一拐的在营房周围转悠,那时小黄也在。

今年8月份集体失踪的羚牛群又回来了,一二十只一群的在山坡上、河道里、公路边游荡,今年下生的崽子已经有五六十斤的样子,还有一些去年的亚成体,长得颇为肥壮,圆滚滚的无忧无虑的跟着妈妈到处溜达。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羚牛浓重的气味,它们仿佛要用气味来宣示它们才是这片山林真正的霸主。

出现在唐家河的羚牛

不过小麂明显比夏天的时候少了,也许在酝酿着什么,因为再过一个月,就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小麂谈情说爱的场景了,去年11月,我曾经一晚上看到了12头小麂。小麂在灯光下会呆呆的有点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历史上这个区域历次偷盗猎案中小麂都是被猎杀最多的,一来好打,二来保护等级低,没有打羚牛后果那么严重。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中秋节,前几天培训的时候站上有三个当地的站员值守,颇为辛苦,吃的用的都得骑着摩托车到35公里外的镇子上买,于是这几天便给他们放假回家过节去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在下着蒙蒙细雨,吃完早饭才发现有点不对—站里没菜了。更糟糕的是—车里没汽油了,更更糟糕的是—山下的加油站整修最近三天都加不了油,当然这还不算最糟糕,最糟糕的是站上储备的汽油也用完了,前几天我们不在的时候站上几个站员去隔壁老河沟帮忙做大样地,把汽油灌摩托车里烧完了。

没有汽油烧的可怜的汽车

中午的时候,晓鸥拿出了自己留的北京带来的意面,用仅剩的两个西红柿和一个洋葱为大家煮了一顿饕餮午餐。菜房墙上挂着一把干黄的霸王花,是我几个月前青溪镇上干货店里买的,一直没想好怎么吃。

上网搜了一下可以炖花馔靓汤,但是必须要跟鸡或者排骨炖,最起码要有鸡骨也行,可是站上除了有半截绝无半点瘦的在上面的肥肉膘子(自动脑补了鲁提辖打人语录)其它跟荤腥沾边的就只剩两个羚牛头骨、一个斑羚头骨、一个野猪头骨了。

正在展示厨艺的刁鲲鹏站长

可是我们毕竟还不至于跟红军一样饿的把骨头标本炖了喝汤,于是切了两根胡萝卜抓了一把玉米粒、等霸王花煮开之后又加了一大勺自己养的的土蜂蜜,中途拿晓鸥的黑胡椒瓶抖了两抖,还加了一点忘了叫什么名字的香草,出锅的时候手贱,觉得味道不够浓,又加了一点十三香。(所以整整一锅汤基本上都是我喝的,不解释)

这些霸王花是仙人掌科量天尺的花,长得像极了昙花,老爸种的昙花每年能开两茬,每茬能开十几朵。从记事开始,我家那棵硕大的昙花就是左邻右舍极好的谈资,每逢花开之夜,大人们喝茶聊天,我们一帮小辈搬着板凳坐等花开,花儿犹犹豫豫,慢慢鼓胀开,然后在那么一个让人焦急而又不经意的瞬间花儿扑哧绽开,满屋奇香,极尽雍华。花好看,味道香,当然昙花一现之后也是种极好的食材,富含多糖的花水焯之后有一种爽口的黏滑,加上香醋蒜泥就是童年里一道难忘的菜肴。

产自广东的霸王花卖到内陆来的都是些干货图片源自网络

山区的饮食结构比较奇怪,有很多产自沿海和平原地区,但是在原产地又不怎么吃的东西。比如这里很喜欢吃海带,但凡炖肉都必加海带,我们山东盛产海带,却很少见到嗜食海带的山东人。

八九岁的时候每年夏天都跟着老爸在沂蒙山脚下的高崖库区过暑假,微山湖来的渔民开着油腻腻的机船整夜的捕捞仿佛永远都捕不完的鱼,当时有一种餐条鱼,我们当地叫浮鮹(shao四声),产量很大,我们当地人除了把它喂鸭子以外几乎从来不吃,也不知道运哪里去了,更不知道是怎么被吃掉的。据鱼贩子们说是卖到了南方。去年来到四川,每一家干货店门口都有剖开晒干的大半拃长的餐条鱼干。也许,那可能是来自故乡的餐条鱼吧。那个水库截的是沂蒙山北坡的汶河,这几年上游污染日趋严重,挖沙、洗矿猖獗,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一网下去几百斤鱼出水的场景了。

吃完饭,雨还在下,在门口的平台上看了半天远山,煞白的云彩把远山的层次衬托的十分鲜明,氤氲渺渺的跟水墨画里的仙境一般。当年跟老爸说我希望能住到这样梦境一般的地方来,当时老爸说过一句话:“好看的地方,不一定好住”,现在天天住在仙境里了,才感觉到老爸那句话的精辟。

想了想,好歹也算过个节,还是我特喜欢的中秋节,虽不至于太过仪式化但也不能太寒碜了。研修生们都还年轻,都是来自大城市的孩子,在学校里是学校里的明星,在家里是父母手里捧出来的宝贝,虽然表现的都很积极也不介意保护站的艰苦条件,但是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在白熊坪过一个如此寒碜的中秋节。

随后跟大家一起清点了一下菜房:一截半拃长不见一丝瘦肉的肥猪膘,4个土豆,7根拇指粗的胡萝卜,8棵小香葱,两小捆黄了叶子烂了一半的小青菜,还有剩下的小半把干黄的霸王花。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一顿像样的中秋晚餐了,没处加油,车里的油只够开下去,下去了就没法再开上来了。可保护站24小时离不了人,也就是说我们四人中秋节被困在物资耗尽的山上了。

下午一直在整理黑熊和野猪照片,有头瘦瘦的小熊趴在野猪尸体上狂吃,吃完了就各种姿势撩人的打滚,还有一头硕大的野猪,竟来慢条斯理的啃食自己同类的骸骨。

打滚的黑熊

啃食同类骸骨的野猪

野猪的头骨

半下午的时候大酒店旅游公司的人打来电话,.邀请所有保护站的人前去聚餐过中秋,研修生们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看到了希望,马上就脑补起大虾仁、红烧肉,烤羊腿。下午开着小白挂了空挡一路溜下山溜到大酒店,结果我们去的最早,客人一个都还没到。没有想象中的大鱼大肉,只有飘着两寸红油的川式火锅,唯一的荤物是两斤一拃长的小鲇鱼。原来这次中秋聚会,在酒不在菜,旅游公司的人倒也热情,一拨接一拨的敬酒,其他保护站的也轮着互敬,热情洋溢,着实难以婉拒,不多会儿,掺了蜂蜜的散白酒便冲晕了脑门。

散白酒60多度,都是当地小作坊产的。而这些小作坊无一具备除甲醇的工艺。喝这种酒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头疼,炸裂一般的头疼。回到站上,吃了两口月饼,头就疼起来,就像用勺子搅脑浆子一样的疼,躺在床上,头随着脉搏一跳一跳的疼,口也渴的要命,人却一动不敢动,哪怕轻轻的一动脑袋,都像在脑子里扎了一根钢钎一样的剧痛。最早到保护区的时候,几乎天天晚上喝的头炸,对保护区的人来说,你3两的量,得喝到半斤才算实在。我们也只能靠这种极度透支健康的方式,慢慢融入了保护区的圈子。不喝酒的日子,还要熬夜写项目书写到夜里3点。

很多人曾经表达过对我们能生活在山清水秀的地方的羡慕,羡慕我们生活的”超脱“”空气好,吃的也干净“。可是,真实情况是在城市里,你只要按规矩办事就好了,社会有社会的规则,而在偏远地区人们办事根本不按规则,而是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和人情。吃的也远没有城市里面干净,食品安全整治的最直接后果是各种在城市边缘无法售卖出去的劣质食品,大量的转向了偏远落后地区。

秋天的唐家河层林尽染

夜里一点多,雨还没停,头依旧疼的睡不着,睁开眼刷了一下朋友圈,大家都在互相祝贺中秋快乐,突然间好想念尘世,想念你们,想念你们平静但幸福的生活。

撰文: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刁鲲鹏

供图: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刁鲲鹏张晓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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