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林新语张旭敕勒歌ldquo穹庐

一“穹庐”源流

“穹庐”一词源于汉语。许慎《说文解字》:穹,窮也。从穴弓声。(《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年10月第1版第第页)段注:“窮者,极也。幽风:穹窒熏鼠。毛传曰:穹窮,窒塞也。穹窮双声。大雅:以念穹苍。释天。毛传皆曰:穹苍,苍天也。按穹苍者,谓苍天,难穷极也,煇人为皋陶,穹者三分之一。注谓鼓木腹穹隆,居鼓三分之一。今人皆谓高为穹隆。”庐,寄。秋冬去。春夏居。(《说文解字注》第页)段注:“大雅:于时庐旅。毛传曰:庐,寄也。小雅:中田有庐。笺云:中田,田中也,农人作庐焉,以便其田事。……在野曰庐,在邑曰里。……引申之,凡寄居之处皆曰庐。周礼:十里有庐,庐有饮食。”由此,我们得知:“穹”与“苍”组合成词时,语意为天。因“穹”本义为“极”,而“苍”在汉语中其义为“蓝”。于是,“极高之蓝”即为“天”。同时,“穹”亦指鼓起部分。庐,指农民于农忙时,在田间暂时居住的茅草房,所以“秋冬去,春夏居。”在汉族文士眼里,穹庐应指田间平地而起的暂时居住的小屋或茅草屋,由于它具有临时性,故称“凡寄居之处皆曰庐”,甚至引申出“在野曰庐”,大概相当于我们今天“别墅”吧。以“穹庐”在汉籍中指称游牧民族的居所,除了充满着汉族文士的诗情画意外,更引起了他们关于“苍天”的联想,以至引发出华夏古老哲学的“盖天说”。然而,这似乎没有引起游牧民族的任何审美情趣,因为他们仅知道那叫:“毡房”。千百年来,汉籍所云的“穹庐”之称,使人们忽略甚或忘掉了“毡房”在游牧民族的宗教文化中无比丰富的历史信息。所谓“穹庐”,在游牧民族生活史中,有着极为丰富的发展历程。《小戴记·王制篇》∶“东方曰夷,披发纹身,有不火食矣。南方曰蛮,雕提交趾,有不食火者矣。西方曰戎,被发衣皮,有不食粒者矣。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游牧民族的先民们确实有过“穴居”的时代。《蒙古秘史》中称无窗之房为“斡鲁台格儿”。蒙古语“斡鲁格”意为“地穴”。《蒙古族文化》:“蒙古的居住与建筑是蒙古生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蒙古的居住和建筑与其他文化艺术一样,具有鲜明的民族与地区特点,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原始人在解决住的问题上,一般通过从空中到地面,从地下到地面构室而居。蒙古人最远祖先的居住方式不可考。”(蔡志纯、洪用斌、王耿龙编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年第1版第—页)苏日巴达拉哈《蒙古族族源新考》:“有人说,穹庐毡帐是由林木中的‘撮罗子’或‘仙人柱’转化演变的,不知有何根据?也许草原牧民尚在森林中处于狩猎经济时代使用过‘撮罗子’这类的住处。”(该书第89页)《新唐书·卷二百十九·北狄列传·室韦、黑水靺鞨、渤海》:“率乘牛车,蘧篨(古代指竹或苇所编的粗席—笔者。)为室,度水则束薪为桴,或以皮为舟。马皆草鞯、绳羁鞿。所居或皮蒙室,或曲木以蘧篨覆,徙则载而行。”游牧民族在脱离了狩猎时代后,进入茫茫草原,没有了森林的蔽护,当时即便是有过居住“撮罗子”或“仙人柱”也住不成了。《蒙古秘史》讲述了这样的故事:“其母阿兰豁阿既殁,兄弟五人,即分其马群家资,别勒古纳台、不古纳台、不忽合塔吉、不合秃乐只四人各取之,以孛端察儿蒙合黑愚拙,不以亲论,未分与焉。孛端察儿既不得与亲族数,谓:在此何为之。遂乘脊疮秃尾黑背青白马。(愤)曰:‘死则死之,生则生之。’纵马缘斡难河而下矣。行至巴勒淳岛,在彼结草庵而居。”(道润梯步新译简注《蒙古秘史》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年11月第一版第13页以下简称道《秘史》)阿兰豁阿遗留的“家资”中,是有带“天窗”和“门额”的“房”,应与“穹庐”相当的居住处的。对比参照布尔根哈达岩画中的“穹庐”(散布在北方草原大山中的岩画,刻有很多“穹庐”形象,恕不一一列举。-笔者)非常吻合。失去了居住处的孛端察儿,自己搭建的“草庵”,很可能是半地穴化的草房或“撮罗子”、“仙人柱”,《蒙古秘史》称之为“额别孙粘不列格儿”。(阿《秘史》第页)因“草庵”低矮隐蔽,以至住在近处的统格黎河百姓“未详其夜泊何所”。这种“草庵”应为游牧民族脱离穴居,进入“穹庐”前的过渡时期的居所。蒙古人的先民们也曾用树枝搭建居所。格鲁赛《蒙古帝国史》∶“有一个古老的证明关于原始蒙古人本质上是森林人。有如唐代的室韦人,《辽史》供给这种证明:‘室韦人制牛车如突厥人,但不居毡帐,平时结树枝为庐舍’。”(该书第页注⑧)格鲁赛在附注中说,林木中人有一个古老的证明,关于原始蒙古人本质上是森林人,有如唐代的室韦人。《辽史》供给这种证明:“室韦人制牛车如突厥人,但不居毡帐,平时结树枝为庐舍。”世界各游牧民族史研究家们,对其居所均进行过有趣的描述。弗拉基米尔佐夫在其名著《蒙古社会制度史》中说:“现在蒙古人的帐幕与欧洲旅行家们所描写的情况稍有不同,它没有特殊的‘类似烟囱的颈子’”。(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刘荣焌译年第1版第66—67页)弗拉基米尔佐夫在这里也特别附注:“有趣的是:伊金霍洛(ejnxorō)的帐幕,即在鄂尔多斯安置成吉思汗遗物的天幕,其外观与现在蒙古人的普通禹儿惕大不相同,它们的顶端有鲁布鲁克所叙述的‘颈子’”。(该书第67页注①)弗拉基米尔佐夫把游牧民族的居所系列化后,指出:“我们可以看出甚至像游牧人的帐幕这样极简单的住所的进化情况:(1)森林狩猎民的窝棚;(2)覆盖毛皮的帐幕;(3)有“颈子”的毛毡帐幕;(4)现在的帐幕。(该书第67页)弗拉基米尔佐夫说:“古代蒙古人不是单纯的游牧民,而是游牧狩猎民。游牧狩猎民不同于“森林”狩猎民的地方,主要在于他们拥有羊群,而照管羊群,对纯粹的狩猎民来说,似乎是难以应付的事情。其次,他们最大区别是在居住方面。游牧民族住在“有毛毡的帐群中”,也就是说住在覆以毛毡,易于拆卸的帐幕里;而没有羊群的“森林”蒙古人,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住所。值得指出,蒙古的叙事诗,例如西北蒙古卫拉特人的英雄史诗,有时记述英雄们所住的帐幕说,它的骨架不是用木料做成,而是用兽骨制成的;它上面覆盖的不是毛毡,而是兽皮。”(该书第66页)约翰·普兰诺·加宾尼著《蒙古史》第二章:“蒙古人的住处是圆的,像帐幕一样,是用树枝和细棍构成的。帐顶中央有一圆孔,以便射入光线和排烟,在帐幕中央生火。帐的侧面和帐顶都以毛毡覆盖,帐门也是以毛毡制成的,帐幕大小,视其主人的贵贱而定;帐幕能够迅速拆开并重新搭起来,以牲畜驮运,一头牛拉就够了,最大的帐幕也有四头牛以上搬运的,出发作战或去任何地方,经常携带帐幕而行。”(《出使蒙古记》[英]道森编吕浦译周良霄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年10月第1版第9页)《鲁不鲁乞东游记》说:“他们的的帐幕以一个用交错的棍棒(这些棍棒以同样的材料做成)做成圆形的骨架作为基础,这些棍棒的顶端汇合成一个小圆圈,从这个小圆圈向上伸出一个象烟囱一样的东西。”道森书第页)《马可波罗游记》:“其房屋用竿结成,上覆以绳,其形圆,行时携带与俱,交接其竿,使其房屋轻便,易于携带。”《长春真人西游记》:“克鲁伦河两岸多高柳,蒙古人取之以造庐帐。”《黑鞑事略》:“其居穹庐,即毡帐,无城壁栋宇。迁就水草无常。”徐霆补注云:“穹庐有二样,燕京之制,用柳木为骨,如南方罘罳,可以舒卷,门前开门,上如伞骨,顶开一窍,谓之天窗,背以毡为衣,马上可以载。草地之制,以柳木织定硬圈,经用圈搭定,不可舒卷,车上载行,水草尽移,初无定日。”(以上三条资料见道森书第72页周良霄注6。)徐霆的记载应是最完善的,他最早明确指出:穹庐有二样……,燕京之制和草原之制。即:靠近农业地区的采取较先进手工艺和材料制作成可以舒卷的穹庐和源自草地就近取材制成的“不可舒卷,车上载行”的穹庐。后世的人们没有将“燕京之制”与“草地之制”的穹庐区分清楚。“草地之制”的穹庐,应是游牧民族就地取材,用诸如:兽骨、树皮、草皮、毛毡覆盖搭建的居所,最原始最简单的当属撮罗子、仙人柱、草庵之类,属游牧民族在地穴的基础上走向地面居住的第一步。因此,这种“草原之制”的穹庐,在游牧民族迁徙时或遗弃或将部分材料(如:用柳枝编制的硬圈。)“车上载行”。至于“燕京之制”的穹庐,从徐霆的描述来看,已经很接近现代游牧民族居住的“蒙古包”了。当人们吟唱着“天似穹庐”那美妙的诗句,享受着“蓝天象蒙古包……”般的审美享受时,殊不知“蒙古包”不是蒙古人自己的称呼。贾敬颜《民族历史文化萃要·蒙古包》:“入草地做社会调查,知蒙古人称‘家’或‘屋’曰ger,而不曰‘蒙古包’。臆蒙古包一名,非汉语即满语也。及读西清氏《黑龙江外记·卷六》,知吾说之不谬。其文如下:‘呼伦贝尔、布特哈居就水草,转徙不时,故以穹庐为室,最便搘折。穹庐,国语曰蒙古博,俗读博为包。冬用氈毳,夏用桦皮及苇;然布特哈近日渐能作室,穹庐之多,不似旧时,风气一变。’按:呼伦贝尔,谓呼伦贝尔地区之新、陈巴尔虎二部落及厄鲁特;布特哈,谓鄂伦春、毕喇尔等打牲(狩猎)部落。穹庐者,物状隆起曰‘穹’,‘庐’谓房屋,此指游牧民之毡房言。其所以命名‘蒙古包’者,以蒙古人为游牧民之佼佼者,世人习知耳。考《清文鉴》卷二十四毡屋帐房类,圆毡房称monggoboo,亦即‘蒙古包’一词;boo,满语‘房’也。‘夏用桦皮及苇’,只限于布哈特,蒙古则四季皆用氈毳,此地理环境(均属草原地区,几无树木可寻)与物产(牲畜及畜产品)之限制也。”(吉林教育出版社年7月第1版)遍布京郊的“岳各庄”、“王各庄”,及诸如此类的“某某各庄”,其“各”字曾使民俗学家们大惑不解。其实,“各”乃元代蒙古语“ger-格尔-汉译‘家’”,融合进汉语形成的“组合词”,意为“岳家庄”、“王家庄”。在我们流览了古今中外关于“穹庐”的描述后,让我们追随伟大的游牧民族的先祖们,到潮格旗布尔很哈达山顶,去朝拜那穹庐毡帐的岩画,因为它曾是游牧民族无比尊崇的“神殿”。

二、穹庐:人神相通的神殿

华夏炎黄子孙最著名的感生神话是:1.夏祖女修吞月精而生禹的神话;2.商族简狄吞凤凰卵而生契的神话;3.周姜原出野,见巨人足迹,踏之,践之而动如孕。这些神话传说有三点值得注意:1.夏、商、周三族的母祖均遇神迹;2.这些女人都是无夫而孕,即感生于神的;3.感生于神的行为均为野合。与此相同的是蒙古族的母祖亦遇神迹,也同样无夫而孕,感生于神。《蒙古秘史》在讲述阿兰豁阿无夫而产三子的故事时,阿兰豁阿自述道:“每夜,明黄人,缘房之天窗、门额,透光以入,抚我腹,其光即浸腹中焉。及其出也,依日、月之隙光,如黄犬之伏行而出焉。汝等何可造次言之耶?以情察之,其兆盖天之子息乎?”(道《秘史》第11页)数百年来,文史学家们在津津乐道凡此种种的“感生说”时,却忽略了其中不同之处。即:夏、商、周母祖的“感生”行为均与“神”野合而成,而蒙古族的母祖却是在“穹庐”中与“神”感生。缘天窗,入穹庐,不仅仅限于“感生”,在游牧民族看来,还关涉着人鬼交通,治世生民的大事。《多桑蒙古史》:“当时畏吾儿人信仰名曰珊蛮之术士,与今之蒙古人同。珊蛮自言能役鬼,鬼能以外事来告。我曾以此事质之多人,诸人皆言闻有鬼由天窗入帐幕中,与此辈珊蛮共话之事,有时且凭于此辈术士之身。蒙古人愚暗,颇信珊蛮之语。即在现时,成吉思汗系诸王多信仰其人。凡有大事,非经其珊蛮与星者意见一致者,不行。此辈术士兼治疾病。”(上海书店出版社冯承钧译年6月第一版第页)从发生学和人类文化学的角度来考察,人类的建筑最早是与“神”息息相关的。朱狄《艺术的起源》:“现在已知最古老的建筑物是年在坦桑尼亚奥杜韦峡谷旧石器时代最下层的文化层中发现的。它是用松散的熔岩块堆成的围墙(有人说它可能仅仅是座挡风墙),距今年代已有万年。目前已知最古老的房屋是年10月在法国尼斯河上的特拉·阿马塔地方发现的21间棚屋,里面有鹅卵石砌成的炉灶,并有桩孔为界。已确定它属于12万年前阿舍利文化遗物。最早的建筑发生得这样早,因此使有些人以为远在更新世冰河期以前,在人正式居住洞穴以前,大概人就会建造房屋了,可能是用木头、树皮、草和石头来进行野外建筑。不管原始的棚屋如何简陋,都是人类第一次用人工的手段去划分空间的尝试。拉丁文“神殿”(Templum)一词有分隔的意思,卡西勒曾经指出:‘当某个特定的区域和作为整体的空间及其它区域相分离时,就可以说它是处于宗教藩篱的包围之中了。宗教的神圣化是和templum一词的语言学沉积所表现的空间划分同时发生的,因为templum一词显露文词根的意思就是分割、划定界线,而最初就是指那块专属于神的,和神进行献祭的神圣领域。’(卡西勒:《符号形式的哲学》,第二卷,纽黑文和伦敦年版,第99—页。)只要有可能,人总是把最好的建筑首先供奉给神,几乎世界各国的民族都是如此。”(中国青年出版社,年4月北京第一版第页。)在游牧民族生活中,“穹庐”是他们的智慧创造。“穹庐”圆而坚固,风撼不动,拆装方便,温暖舒畅。从布尔很哈达山顶岩画来看,数千年前的“穹庐”已完善得与后世的“蒙古包”大致相同。值得注意的是,在游牧经济尚处于蒙昧时代,能住上这样“天窗、门额”(如:阿兰豁阿一家。)俱全的人家应该是有些“家资”的,若大多数游牧民尚住在“穴居”或半穴居的“草庵”,自然比不上“穹庐”舒适安全。久而久之,会滋生出对“穹庐”居住的自豪感和爱屋及乌的尊崇感,直至产生出“穹庐图腾崇拜”情结,也就是视“穹庐”为能与神相通的“神殿”。游牧民族文化心理中确曾积淀着“穹庐—神殿图腾崇拜”情结。这一千古文化之迷的破解,对于研究《敕勒歌》有着极为重大的意义。《契丹国志·契丹国初兴本末》:“后有一主,号曰廼呵,此主特一髑髅,在穹庐中覆之以氊,人不得见。国有大事,则杀白马灰牛以祭,始变人形,出视事,已,即入穹庐,复为髑髅。因国人窃视之,失其所在。复有一主,号曰喎呵,戴野猪头,披猪皮,居穹庐中,有事则出,退复隐入穹庐如故。”“穹庐”竟有如此神奇的力量,但又神秘难测,向里偷看则“失其所在”连记载此传说的撰著者都不禁发出惊叹:“异矣哉!氊中枯骨化形治事;戴猪服豕,罔测所终。当其隐入穹庐之时,不知其孰为主也,孰为之副贰也,荒唐怪诞,讹以传讹,遂为口实,其详亦不得而诘也。”(《契丹国志》[宋]叶隆礼撰,贾敬颜林荣贵点校上海古籍出版社年第1版第1-2页)“穹庐”乃神之所居的“神殿”,这是古今中外《敕勒歌》研究者们没有追寻游牧民族文化的足迹,因此丢失了其原本的文化涵义;仅视“穹庐”为蒙古包,必然丢掉其在游牧民族文化心理结构中的历史信息。实际上,游牧民族几乎所有的“始祖神”都与“穹庐”相关。关于亦都护和畏吾尔人的起源,《世界征服者史》说:“两树中间冒出个大丘,有条光线自天空降落其上;丘陵日益增大。眼见这个奇迹,畏吾尔各族满怀惊异;他们敬畏而又卑躬地接近丘陵;他们听见歌唱般美妙悦耳的声音。每天晚上都有道光线射在那座丘陵三十步周围的地方,最后,宛若孕妇分娩,丘陵裂开一扇门,中有五间像营帐一样分开的内室,室内各坐着一个男孩,嘴上挂着一根供给所需哺乳的管子;帐蓬上则铺有一张银网。部落的首领们来观看这桩怪事,畏惧地顶礼膜拜。”(该书第63页)鼓起的丘陵、营帐一样分开的内室、帐篷,这些均为游牧民族保留着从穴居到穹庐的居住文化的记忆,同时,那供人们“顶礼膜拜”的始祖神亦降临人间了。类似“阿兰豁阿感光而孕”的故事,在《世界征服者史》中也有讲述:当不可汗即将统驭天下时,“不久,有个晚上,他在房里入睡,一个少女的身影从烟孔中下来,惊醒了他;但他因害怕,仍然装作睡觉。第二天,她又来了;第三天晚上,听从他的宰相的劝告,他起身随少女到达一座称为阿黑塔格的山上,两人在那里一直谈到天亮。他每天晚上都到那儿去,一连七年六个月又二十二天,并且他们相互交谈。最后一夜,少女跟他诀别,对他说:‘从东至西的土地将归你统治。可勤勉努力去完成此业绩,并善治百姓。’”“少女自烟孔中下来”,这无疑是神的身份的一个标志,是“即将统驭天下”的凭证。不难看出,统治者们正是利用着广大游牧民族百姓尊崇“穹庐—神殿图腾崇拜”情结,来为自己的统治造舆论。与这一美丽的传说并存的是一则令人恐怖的故事。《世界征服者史》:“时至今日,仍然有蒙古人为兀卜纳(ubna)所制约,胡言乱语,自称有通报万事的鬼神附体。我们曾向一些人打听珊蛮的情况,他们说:‘我们听说,鬼神从烟孔进入他们的营幕,跟他们交谈。可能妖精和他们某些人亲近,并且和他们有来往。就在他们用一种妖术满足他们的天生欲念时,他们的魔力达到其最强程度。’”(该书第65页)这次美丽的少女变为鬼神,只有“烟孔”的渠道是不变的,其道理如前所述。按常理来说,游牧民族“野合”的条件比起农业民族要方便得多,但游牧民族的人神相感相交为什么必在“穹庐”中进行呢?我们不妨做一个比较研究。许慎《说文解字》:“宗,尊祖庙也。从宀,示。”段注:“宗尊双声,按当云尊也,祖庙也。今本夺上也。大雅:公尸来燕来宗。传曰:宗尊也。凡尊者谓之宗。尊之则曰宗之。大雅:君之宗之。笺云:宗,尊也。礼记:别字为祖,继别为宗,继祢者为小宗。凡言大宗小宗,皆谓同所之兄弟所尊也。尊莫尊于祖庙,故谓之宗庙。宗从宀、从示。示谓神也,宀谓屋也。会意。”(《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年10月第1版第页)查许书第3页:“神,天神引出万物者也。”由此可知,“宗”字为会意字。天神居屋中,会意为“宗”,亦通“尊”。“宗”字于汉文化极其重要,由尊祖庙、尊祭的神,引申出诸侯夏天朝见天子之礼,《周礼·春官·大宗伯》:“以宾礼亲邦国,春见曰朝,夏见曰宗。”参照“天神居屋中”的会意,游牧民族关于种种在“穹庐”中,人神相感相交的传说所积淀的文化心理构成及尊崇“穹庐”的图腾认同情结则昭然若揭了,由此,破解游牧民族尊崇“穹庐”的千古文化之谜成为可能。《唐书·黠戛斯传》记述着这样一件怪事:“醜奴立后,忽亡一子,字子慧,求募不能得。副升牟妻是豆渾地万,年二十许,为医巫。言此儿今在天上,我能呼得之。醜奴母子欣悦。后岁中秋,在大泽中施帐幄,自云恒在天上。醜奴母子抱之悲喜,大会国人,号地万为圣女,纳为可贺敦,授夫副升牟爵位,赐牛马羊三千头。地万既挟左道,亦有姿色,醜奴甚加宠爱,信用其言,乱其国政。如是积岁,祖慧年长,其母问之,祖慧言我恒在地万家,不曾上天;上天者,地万教也。”此事怪就怪在地万装神弄鬼,终为“圣女”的手段如此简单,但身为柔然末主阿那瓖之第的醜奴,至死对地万的欺骗行为深信不疑,以至“以信巫亡其国”。究其原由,地万利用游牧民族“祈请天神”的文化宗教心理,并“在大泽中施帐幄”,以在“穹庐”中人神相感相交的图腾尊崇之俗,使“祖慧忽在帐中,自云恒在天上。”在这桩怪事中,“穹庐”即起到了人神相感相交的媒介作用,否则,是不会取信于人的。假若祖慧忽然出现在其他地方,尽管“自云恒在天上”,也不会有人相信。当然,随着祖慧长大成人,其母问之,终于真相大白。帐幄,指高级形态的“穹庐”,为王公贵族的住所,更以“斡耳朵—ordu”一名载于史册。如:成吉思汗的四大斡耳朵。牛汝极指出:“ordu一词屡见于古今突厥语和蒙古语中,其本意为‘牙帐’、‘皇宫’、‘宫殿’、‘王室’或者‘首府等。在宗教文献中也作‘神宫’讲。”(《维吾尔古文字与古文献导论》新疆人民出版社年8月第1版第—页)语言是直接体现思维的工具。游牧民族文化宗教心理结构中积淀着“穹庐—神殿图腾”情结,这一千古文化之迷的破解,有助于我们深入到游牧民族思维的本体中,去理解和描述原本属于他们的如宝石般散发着七彩光芒的文化史。《史记·匈奴列传第五十》:“汉史王乌等窥匈奴。匈奴法,汉使非去节而以墨黥其面者不得入穹庐。王乌,北地人,习胡俗,去其节,黥面,得入穹庐,单于爱之。”“楊信为人刚直屈彊,素非贵臣,单于不亲。单于欲招入,不肯去节,单于乃坐穹庐外见楊信。”不仅对汉使如此,千年之后,自欧洲而来的传教士亦遭到同样的“礼遇”。《鲁不鲁乞东游记》:“在节日或每月的第一天,他们把前面提到的毡像拿出来,在他们的帐幕里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排成一个圆圈。然后蒙古人来到帐幕里,向这些毡像鞠躬行礼。陌生人是不能进入那个帐幕的,因为我有一次想要进去,但遭到极其粗暴的责骂。”(第页)“但是我确实知道,他们不在一座帐幕里举行弥撒,而只是在一座永久性建筑的教堂里举行。”如果说尊崇“穹庐”是精神生活,那么,作为物质实体的“穹庐”就更成为游牧民族的精神支柱,“穹庐”发生不测,往往就会瓦解军心。《史集》第二卷:“他们(蒙古人)冲向怯剌儿即其君主的大帐,用剑斩断了绳索。由于(王)帐倒塌,他们(不剌儿人)的军队便丧气溃逃。”([波斯]拉施特主编余大钧周建奇译商务印书馆年4月第1版第62页)“穹庐”在游牧民族精神世界中,是人神相感相交的“神宫--神殿”,从文化宗教心理的角度来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那么,攻击敌方阵营时,就一定要把敌方的“穹庐”做为摧毁的主要目标。由此,我们就不难理解《蒙古秘史》中的一段韵语:突袭其天窗之上,撞塌其尊门之楣,尽掳其妻弩也乎撞折其福门之框悉掠其百姓也乎!(道《秘史》第66页)

三、穹庐:通天屋——成吉思汗战胜神权的传说

世界上所有的原始民族,当其由蒙昧时期、野蛮时期向文明社会进化的过程中,都曾经历过一个“巫教文化”的阶段。巫教,又称萨满教。在古代蒙古人的精神世界中,萨满(《蒙古秘史》中写作“珊蛮”)是沟通人与天神关系的“使者”。《出使蒙古记》说:“据班扎洛夫考订,萨满Shaman一词的语根是sam。所有包含这一字根的词,都有‘不安’、‘扰乱’的含义。因此,sam也就意味着‘心情不安的’、‘狂悖的’、‘狂喜的’人的意思。”(第页)由此可知,萨满,就字面意义而言,意为“兴奋而狂舞不息的人”。他是对所信奉的宗教教义最具权威性的诠释者,是能保佑人们平安生活、消除灾难的祖先神灵的代表,是专业进行宗教活动的巫师,是一切传统习俗的坚决维护者。萨满作为人神之间的“使者”,享有崇高的威望,对人们的社会生活及政治、军事、精神都具有很大的影响。《多桑蒙古史》说:“珊蛮者,其幼稚宗教之教师也。兼幻人、解梦人、卜人、星卜者、医师于一身,此辈自以为各有其亲狎之神灵,告彼以过去现在未来之秘密……人生大事皆询此辈巫师,信之甚切。设其预言不实,则谓有使其术无效之原因,人亦信之。”(该书第32页)“萨满”这一称呼,自古以来流行于阿尔泰语系通古斯语族的各民族中。不同的民族对萨满世界中还有许许多多的别称,同时,也都分别拥有各自的神职。如在蒙古语族中,男萨满被称为“勃额”,女萨满则叫做“渥得根”;在蒙古族萨满中,地位最高的、被认为法力最强的,就是“幻顿”,他主持祭“腾格里”(天神)、祭雷神、祭火神、祭牲畜财产保护神“吉雅其”等重大仪礼。“幻顿”由于被认为威力无比,具有同通天之本领,于是又被称之为“通天巫”。在萨满世界里,并非什么人都可以任意自发充当“萨满”这一职务的,也不是任何权威可以任命的,一切都取决于萨满本身所需要的素质和特殊条件。萨满最基本的功能是为人间沟通和联络神灵、祖灵、精灵、鬼灵诸界,以帮助解脱人间的痛苦和灾难。萨满在执行宗教职务时,都要身穿特殊的装束,使用一整套特殊的法具。这些装束和法具以它们的神圣性质被秘密地收藏着,并规定了许多禁忌。萨满的活动几乎涉及各个方面,但应注意的是,他们作为原始宗教的巫师,其职能首先不是一般的社会性职能,而是信仰性的宗教职能。在萨满的宗教职能中,居第一位的是人和神之间的沟通。而要做到这一点,就要求萨满有两个方面的能力:一是使自己的灵魂能够脱离自己的肉体;二是把诸神灵的灵体收附在自己的身上,再显现神灵的能力。这两种能力就是脱魂和显灵。他们不仅是通灵的人,而且他们本身就是人间的神。利用人们的愚昧和迷信,萨满一方面帮助统治阶级从精神上统治百姓;一方面分享统治权力来维护自身的利益,形成神权。(参见第《风暴帝国:解读世界史上版图最大的蒙古王朝》北京泛亚太经济研究所编,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年12月第1版第—页)铁木真被蒙古各部两次拥立为成吉思汗,都借助了萨满—神权。年,任萨满教长(别乞)的豁儿赤·兀孙·额不干在集会上向神祈祷,显示神意,于是向铁木真说道:我传达圣神的旨意“令帖木真为国主之意,载国而来者也。神使我目睹而告焉。汝帖木真若为国主,其何以报告吉者,而使乐之也?”帖木真曰:“果如所言,得以主国,使为万户之官乎?”曰:“咦!使我告若道者,(仅)为万户官,何乐之有,由我自取国中美女,使为有三十妻者;又凡我所言,其迎而听之,云。”萨满的代神立言果然得到蒙古乞颜各部的信任和支持:“共议此语,盟誓若是,立帖木真为罕,号成吉斯合罕。”(道《秘史》第84页、第88页)年,铁木真再次被拥戴为全蒙古的大汗—成吉斯合罕时,更是借助了萨满的神力。《世界征服者史》:“这时出现了一个人,他在那带地区流行的严寒中,常赤身露体走进荒野和深山,回来称:天神跟我谈过话,他说:‘我已把整个地面赐给铁木真及其子孙,名他为成吉思汗,教他如此这般实施仁政。’他们叫此人为帖卜—腾格里(Teb-Tengyi),他说什么,成吉思汗就办什么。这样,他也强大起来,因为他身边有大群信徒,他产生当权的欲望。”(该书第40页)这位“产生当权的欲望”的萨满,就是著名的通天巫阔阔出。他的父亲蒙力克老人曾是成吉思汗的监护人和救命恩人。就是这位通天巫阔阔出,向成吉思汗发起了神权挑战汗权的著名事件。蒙古晃豁坛部的蒙力克老人,在成吉思汗幼年时是其父亲也速该的朋友。也速该临终时托他做少年铁木真的监护人。蒙力克在也速该遇害后,从翁吉剌惕人那里接回了铁木真。他曾阻止铁木真赴客烈亦惕人的宴会,从而避免了遇害的厄运再次光临黄金家族。他的一家在成吉思汗蒙古帝国的地位是很高的。成吉思汗称他为“蒙力克父亲。”蒙力克老人有七个儿子,第四子即通天巫阔阔出。这位自吹与天神对话的通天巫,代天神授予铁木真以“成吉思汗”的帝号后,与成吉思汗一起讨论一切大事,在讨论时不拘形式。他(阔阔出)认为是那超人的神权提升了成吉思汗的地位,他相信自己与大汗平起平坐。鉴于蒙力克老人出于世交的关系与成吉思汗家族关系很亲近,通天巫阔阔出更倚仗自己拥有的神权对黄金家族傲慢无礼。他突然痛殴成吉思汗的弟弟拙赤哈撒儿。哈撒儿是个无敌的勇士,却遭此大辱,这足以说明通天巫的魔力怎样使帝室中人害怕。哈撒儿向成吉思汗诉苦。成吉思汗所表现的急躁情绪更使他狼狈不堪:“你往日自夸没有人敢和你徒手相搏,何以让别人打了你呢?”哈撒儿受到这种屈辱,无言以对。人们一连三天看不见他。他在怒极而泣。但是,事件才刚刚开始。狡诈的阔阔出又来找成吉思汗,挑拨他对弟弟的怀疑。阔阔出对成吉思汗说:“神启示我,长生天的命令,成吉思汗执掌国政,在他之后便是哈撒儿。你现在还来得及除去哈撒儿……。”听了阔阔出的一派胡言,成吉思汗当夜就到哈撒儿那里去,并将他逮捕。诃额伦母亲知道后,立刻命人驱车到成吉思汗的营帐,于清晨到达。哈撒儿两手被绑,已被脱去了小帽和腰带,正在成吉思汗面前被审问。成吉思汗看见母亲脸色可怕地冲进他的营帐,非常不安甚至恐惧。这位贤明的母亲一直走向哈撒儿面前为他松绑,把帽子和腰带还给自己的儿子。之后,她气愤更甚,怒不可遏,把自己的上衣解开,把自己两个干枯的乳房垂在膝上。于是,她向前捧着她的两个乳房叫道:“这是你们所吃的乳。哈撒儿犯什么罪,你要毁灭自己的骨肉呢?当你们小的时候,你帖木真、哈赤温和帖木格吃我的一只奶,只有哈撒儿有力气吃两只奶,使我胸中宽快。所以帖木真有技能,而哈撒儿有气力善射。我们的敌人,哈撒尔一一的用弓箭将他们射倒了。如今,敌人尽绝,你用不着他了么!”成吉思汗不敢面对母亲的视线,自己躲开,又怕又羞地走到帐外去了。他只能满足于夺去哈撒儿分封的大部分,仅留一千四百人给他。然而愤怒和心酸影响了诃额伦母亲的健康,终至“速老”。(道《秘史》第页)阔阔出成功地使成吉思汗兄弟里面最重要的哈撒儿蒙受屈辱,由此,气死了成吉思汗的母亲。须知,成吉思汗的死敌札木合在临被处死,总结成败得失时,第一条就说:“你有一个贤明的母亲。”大概罪弟失母的成吉思汗真的势单力薄了,反衬出阔阔出的神权空前强大起来,以至许多人以为谋求他的庇护是稳妥的,甚至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小朝廷”,其人数之多,几乎与成吉思汗本人的汗权相等。平时依附成吉思汗最幼之弟帖木格斡惕斤的一些人,离开了他而依附于“通天巫”。帖木格命一个名叫莎豁儿的部下去邀回他的人,阔阔出痛殴莎豁儿一顿,并且将马鞍套在他身上,回去见他的主人。第二天,帖木格自己到阔阔出那里去,被阔阔出和他的六个兄弟围住他,威吓并罪责帖木格要想夺去他们的人,结果强迫他跪下来向他们求恕罪。次日早晨,在成吉思汗尚未起身之前,帖木格走进他的幕帐,长跪哭诉所受的侮辱。成吉思汗听着默默不语。他似乎在可怕的萨满—神权面前,有一种迷信的疑虑使这位百战百胜的统帅无所措手足。成吉思汗的妻子帮他做出了决定。孛尔帖从床上坐起来,拿被子遮着胸,含着眼泪向成吉思汗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呀?那七个兄弟打了哈撒儿,侮辱了帖木格。如果在你生存的时候,人们可以欺侮你松柏般长成的兄弟,等到你死后,百姓将不服你的儿子们,他们还年幼没有人怕,就像风吹草动或群鸟高飞。”这个简明的道理打动了成吉思汗。他对帖木格说:“今天,帖卜腾格里来的时候,有你去做!”帖木格出去秘密地和三个力士说好。少顷,蒙力克和他的七个儿子来到成吉思汗的帐幕谒见。阔阔出刚刚坐下,帖木格揪住他的衣领说:“昨天,你强迫我向你伏罪。今天,我们来角力!”他要将阔阔出揪出帐外。纷争间,阔阔出的小帽坠落于地下。他的父亲蒙力克老人拾起小帽,满心惶恐不安。成吉思汗命令这两个人出去解决他们的争端。他们出到帐外的时候,帖木格所属的三个力士冲上去将阔阔出的脊骨折断,尸首抛在车辆旁边。帖木格于是回到御帐,照他的说法报告事件经过:“我们才开始,他不愿意再和我角力,卧在地上,现在他是不愿意再起来了!”蒙力克老人立刻领会发生了什么事,悲伤地吻了阔阔出的小帽,两眼垂泪喃喃地说:“自大地如土坷时,自江海如小溪时,我已相从之也矣。”(道《秘史》第页)但是,他的六个儿子对于他们兄弟被杀,没有甘心顺受。他们已经卷起衣袖,气势汹汹地拦住帐门,成吉思汗受惊起立叫他们出去,他自己先到外面,护卫他的弓箭手们迅速赶来保护。《蒙古秘史》极详尽地记述了这桩汗权对神权胜利后的奇异的善后举措:“成吉斯合罕见彼已腰折置车群端之通天巫,命自后(方)取一青帐来,置通天巫上,遂命驾车起营,自彼徙矣。(注意:青帐乃苍帐也;传至中原,成婚礼青庐交拜之俗,至唐朝方已。--笔者)置通天巫上之帐房,盖其天窗,关闭其门,命人守之。(闻)至第三日夜将晓时,其房之天窗开而身已出矣。审之则果然。”(道《秘史》第页)成吉思汗将这一奇迹用非常的语言昭告天下:“以通天巫致手足于我弟每之故,以无稽谗谮于我弟每之词,故不得天祐,将其性命身躯而去矣。”(同上)成吉思汗此时已身经百战,处决过如:札木合、阿勒坛、忽察儿等蒙古部族著名的首领或大汗,惟此次处决通天巫阔阔出后,将其尸身置于青帐—穹庐内,“盖其天窗,关闭其门,命人守之”,到了“第三日夜将晓,其房之天窗开而身已出矣。”大概耽心人们不相信,竟还“审之则果然”。所有的蒙古史籍都记载了这件事,《蒙古秘史》记载得尤为详尽,可见通天巫阔阔出事件影响之大。这事件中所玩弄的“戏法”,在现代人看来很容易识破。但在当时,作为神权代表且与成吉思汗几乎平起平坐,拥有了强大势力的萨满通天巫阔阔出,确实令成吉思汗本人敬畏和恐惧,因为这位神权代表还曾与天神“对话”。于是,成吉思汗采取了当时人们最迷信的宗教仪式,即将阔阔出的尸身放入穹庐,这可是游牧民族人神相感相交的“神殿—神宫”。其言外之意是让蒙力克家族和百姓们都看看阔阔出是否可“生还”。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既然“不得天祐,将其性命身躯而去矣”,那么,顺从天意,与成吉思汗家族就无关了。八百年来,人们对成吉思汗战胜神权的智慧交口称赞时,却忘记了比智慧更权威的就是那为人们遮风避雨的“穹庐—神殿—神宫”。千年一人的成吉思汗,在解决神权向汗权的挑战时,除了施展他那百战百胜的智慧外,还不得不利用当时人们尊崇“穹庐”的图腾宗教文化心理,才得以战胜神权,取信于民。由此可见,“穹庐”神威之大。某种意义上,萨满通天巫阔阔出败在了成吉思汗的“通天屋”中。西天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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